天文部有个群。
成员只有个位数，活跃度却很高。
我用云宝的电脑所以登了她的账号。
萍琪每天早上会在群里发一句类似名言的东西，叫“今天的话”，下午则截一张游戏的图，“今天的进度”，最后是睡前，一张角度刁钻的自拍，“今天的鼻孔”。
很有意思，这些人在网上的形象与现实很不一样。
就像同一个人心里的不同persona。
萍琪会使用标点分明字句；暮暮会发热萌热萌的表情；阿杰也会抛掉忍让和云宝一来一往的争吵。
阿杰把F和A没有回来的事在群里讲了。
起先以为她们回家了，但行李一件也没有拿，而且两家的妈妈都给阿杰打了电话。
我问报警了吗。
阿杰发了个点头的表情。
暮暮回了句没意义。
我问萍琪，萍琪说城市警察是模仿制度的摆设品。
阿杰在Z岛也发了贴，已经挤到第三页了，截至目前没什么人回。
萍琪说她想试着找一找。
看到这里我很适时的意识到对于云宝失踪的真相这几个人显然知道——如果连F和A这种外人的失踪都能成为话题，群里的日常谈话不可能不提到云宝。
【车厘子怎么说。】
【她没注意到她们出去。】
所以那天她们离开B栋大门的时候没有认识的人看到，最后见过她们的人只有我跟舔舔。
【舔舔超有嫌疑的好吗。】
我说我要爆料，F和A出门前舔舔在阳台拿手机偷拍她们，我亲眼看到，鬼祟值爆表，加上她们平常都欺负她，看到了吗，动机也出来了，绝对是犯人没跑。
【那你说说她怎么犯？】
暮暮用了问号。
【又不是我干的我哪知道，问舔舔啊。@杰】
阿杰说问题就在这里了，舔舔昨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手机关机，座机也不接。
【那百分之两百是她了好吗。】
【真是她的话也太明显了吧……】
萍琪有点接受不了。
我说这又不是诡计小说，看起来最有嫌疑的那个肯定就是犯人啊，你们到底在期待什么。
短暂的沉默。
暮暮发了个眨眼微笑的表情。
【你敢说你没有期待吗？】
一棍把我的直球打了回来。
……
春来当晚，我跟萍琪去了金门路。
Z岛上有很多装成熟的贴子，推荐的酒吧大多在这条路上。
我们搭公交。
萍琪穿了件领子很高的风衣，竖起来能遮到鼻梁。
红发女孩心情很好，一路叽叽喳喳，我们先去哪哪再去哪哪，干劲十足的做着计划。
——其实F和A怎样都无所谓吧，她甚至希望她们发生点什么。
我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想法。
“软糖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讲话”
“在啊，我们先去路德再去耶洗别再去水牢……我操这都取的什么鬼名字啊。”
萍琪咬牙，发出刺耳的怪笑。
车里的人都在看她。
我说你们看你妈呢。
萍琪拉了我下说没事的你别这样早点习惯就好了。
“……”
她仍旧喋喋不休，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公交驶进市中。
路过繁华段时她忽然就沉默了，半张着嘴往窗外望。
我说你瞄啥呢。
没啥。
她说你有没有在超远的地方看过城市超远超远远到城市就是一片远的不得了的灯光。
我说没有啊。
她说那种感觉特别舒服因为所有的光都合在一起一片一条没有分别因为你真的离城市很远很远好像有个发光的罩子盖在那上面如果走近的话那些光就分开了所有的东西就都乱了头就很不舒服。
我点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体会不了。
她依旧望着窗外，眼里全是繁华区的霓虹。
“我以前被丢了”
这句之后她没再往下说。
……
我们在街口的高层建筑外墙看到写有“路德2F”的竖型招牌。
外墙是玻璃的。
黑色玻璃，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很安全。
一楼是森系咖啡馆，很浓的木质感，人们坐在装饰的枝叶间，为这种苦涩的液体付钱。
安全通道里有人抽烟。
2F除了路德还有几个相对潮流的店面，纹身工作室什么的，头骨珍珠串成的门帘，里面的人绑着鱼骨辫，店门的标识是两只交叉成X的注射器。
……
路德是个轻吧，乐声不大。
吧台右边的演奏角放着萨克斯跟吉他。
“各位稍等，乐手需要休息一下。”
递酒单的扶她穿着强调腰部线条的黑马甲。
我本以为会有类似刑侦剧的展开——
带鹿皮帽的侦探掏出泛黄的照片用低沉的嗓音问酒保有没有见过这家伙，酒保给他倒酒，边倒边把手摸向藏在柜台下面的霰弹枪。
老电影里的酒保总用霰弹枪，边用边叫别把我的店打坏了。
不过实际情况总是很有落差，我不是侦探，只是萍琪的跟班。
萍琪有一种能力，或者说强化版，当她亲手触摸物体时可以追溯到比平常更多的东西。
她依次摸过吧台上每一张椅子，卡座区也没有放过。
理所当然，人们会看她。
那个人在干嘛。服务员吗。怎么回事啊。
我陪萍琪走过每一张酒桌，直到她让我去吧台那边坐着。
“不用顾虑我我自己就够了你去喝点什么吧”
我不希望她觉得我在同情她，于是照她说的去吧台点了气酒。
演奏角来了乐手，口琴配吉他，氛围有点布鲁。
兑好的饮料在幽蓝的光下起泡上浮，端起来往上看，像探索节目里的深海视角。
有人在我旁边坐下，她跟我招呼。
我说你好。
她有一个镶珍珠母的烟盒，她将它打开，放到吧台上，烟嘴朝着我的方向。
我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是叫我拿一支吗。
我伸手。
被萍琪捉住。
她挤进我俩之中，用一种豪迈的气势揽过我的肩膀。
“我们一起的”
她仰着下巴对那个比她大上十岁的人说。
那人笑了笑，收起烟盒走了。
我说你干嘛坏我好事，要负责的。
她说我们是来找人的而且你这样做云宝绝对不会高兴呀。
“你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我不明白她们是什么时候把我和云宝认成一对的。
虽然不会因此感到困扰，但总觉得被什么束缚，有点微妙。
……
萍琪的状态似乎不好，也可能F和A没有来过路德，总之她没看到她想要的。
我们没有用F和A的照片问酒保——
这个职业每天要看一百张脸，或者更多。
我们去了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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